去年年底,工业与信息化部发布《2023年5G工厂名录》,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300家已建成的国家级5G工厂中,东北一个名叫“本溪工具”的企业登榜,这是辽宁本溪一个专门生产锯条产品的公司,已经有七十年历史之久。
而“本溪工具”身处东北一个被称为“共和国工业长子”的地方。新中国第一架喷气式飞机、第一艘万吨巨轮、第一辆内燃机车……1000多项新中国工业史上“第一”曾在这里诞生。
“共和国长子”最初指代东北地区,最早是由1950年2月27日视察哈尔滨时提出的 ,但辽宁被称为“共和国长子”则是历史的选择 。
建国初年的那一段历史,正是以1953年作为一个起跑线,中国工业迈出了国家计划的第一步,现在想来一五计划更多充斥着前苏联带来的计划经济印痕,但不容否认的是,那一年,中国工业开始了向世界强国靠近的长途跋涉。
一个国家的发展从来都是与工业的发展直接相伴的,辽宁在国家工业发展初期的价值,主要是因为这一历史节点而来。
“一五”时期,新中国156个重点项目中,有24个落在辽宁,全国17%的原煤、27%的发电、60%的钢产自辽宁。多个方面数据显示,到1957年,辽宁全省工业总产值为102亿元,占全国14%,居全国第二位;重工业产值为72.4亿元,占全国22.7%。
从清末开始,东北就吸引了众多的开荒者,“闯关东”一次就是当年山东及关内一带向关外移民,寻求生路的缩影。1953年我国第一次人口普查,东北总人口为4000多万;然而,如今的东北人口外流日益明显。2021年,哈尔滨非流动人口跌破千万大关,意味着,东北地区再无千万人口大市。
东北地区的城镇化率相比于全国,已经是属于发展最早,城镇化率最高的地区,这也就从另一方面代表着东北地区已经非常困难再从周围农村地区补充到新鲜的人口,而东北地区的农业凭借其优势资源,很适合机械化生产,所以东北地区最先摆脱了农业人口的束缚,更早地就已经吸引了大量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工作。
除了城镇化率高,东北地区的工业化发展程度也是最高的,早在解放之前,东北地区就已经有了非常好的工业基础,1945年时,全中国工业总产值东北占85%,台湾占10%,中国其余部分只占5%。
更早进入高城镇化率和工业化率,致使东北地区的国企比例要高于全国别的地方,因此在执行计划生育少生优生政策方面东北也是最为彻底的地区。
随着近年来青壮年人口外流,导致了现在东北人口慢慢的变少、老龄化越来越突出、以及经济越来越增长乏力。
尽管东北工业化程度最高,发展最早,但受到的制约影响因素也是最大的。随世界经济的发展,传统重工业走向没落,东北经济稳步的增长慢慢的出现长期低迷。
民营经济的崛起,和出口导向经济的加快速度进行发展,对于以国营企业为主也没有沿海优势的东北地区来说,发展逐渐跟不上,经济长期止步不前的困境越来越明显。经济的长期低迷不稳定,势必会影响到工作机会的减少,而工作机会的稀缺又加剧了人们在择业选择上更多的倾向于体制内和国营企业的工作。
《漫长的季节》故事的结尾,曾经的优秀标兵王响,站在玉米地里,对着自己说出了一句话“往前看,别回头”。
1998年,一家本溪的国营工具厂也走进转型的阵痛期,那年的5月11日,国营的本溪工具厂正式退下历史舞台,由600多位员工共同出资组建的本溪工具股份有限公司,在本溪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登记成立。
国营变民企,丰俭由人、多劳多得,“我们仍旧需要钢铁,需要汽车,只是我们更需要一种高效的方式去生产去组织它们。”
与其四面开花、到处受敌,不如集中力量专精一项,做成看家本领的共识迅速在公司上下达成,产品删繁就简,往复锯和带锯条自此成为以后本溪工具厂的拳头产品。
本溪工具通过设立省级企业研发技术中心,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研发费平均年投入近千万元。也正是因为老工业基础托底,本溪工具的市场规模常年稳居行业前二,双金属带锯条和高精度硬质合金带锯条成为中国市场的主流产品之外,产品还远销海外。
国企转型后的东北,人才流失的现象更是日益严峻,每年从东北高校毕业的100万大学生中,至少70%都将外流,老牌名校哈工大,本地留存率仅有11.89%。
基于此,本溪工具开启数字化管理模式,5G推出后不久,辽宁便指出要让5G与省内优势行业融合应用。70年的经验与技术传承,是本溪工具的光环,同时也是技术变革中的诅咒。
比如,在工厂与生产车间,相当一部分员工尤其老师傅,大多只有中小学文化水平,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却很难适应数字化智能化工作方式。
正当本溪工具对如何转型感到困惑时,在本溪市工信局牵线搭桥下,开始和辽宁移动、中兴通讯探索5G合作的可能,而在达成合作前,公司专门派人前往中兴通讯全球5G人机一体化智能系统基地——南京滨江工厂考察。
这里承担着中兴服务器、网络设备等核心产品的智能化制造,超1万平方米的生产间仅有十几个工作人员工作。所有的货物运输,都由AGV云化智能小车、托盘立库系统、5G空中走廊在28个工作站组成的百米产线与仓库之间穿梭。
过去,一个订单需要至少6位工人分拣三天,如今通过自动化设备加5G仅需2小时就能完成。此外,通过5G CPE技术,在机械臂上加装高清摄像头,所有的设备组装都能通过计算分析,在一条产线上完成弹性生产,产线%以上。
自2020年起,本溪工具开始和辽宁移动、中兴通讯等打造5G+智慧工厂项目,对关键生产流程进行数字化改造,部署智能运营、智能仓储、智能检测等5G智能应用,成功将传统制造转变为智能制造,成为辽宁省内首个国家级5G工厂,也入选了《2023年5G工厂名录》。
作为典型的离散型制造业企业,在过去,本溪工具冗长的物料运输环节,极大影响了效率。往往产品生产只需1~2天,但产品出库、打包、发货也需至少2-3天时间,企业的利润积压在库存之中,导致现金流周转不畅。
如今,通过这一些无人设备,仓储运输效率得到极大提升,调度时间以及库存成本也降低了足足50%。同时5G叉车与立体库平台的使用,不仅极大的节约了成本,更是简化了仓储环节对人工的需求。
在最终的出库环节,原本的带锯条车间里,至少需要3、4个工人做包装成品,但如今这些烦琐的工作,全部被一台自动码垛机代替,可以24小时上岗,全年无休。
物流与仓储之外,本溪工具还通过边缘计算及切片技术,从机器视觉识别检测技术入手,实现了产品质检的自动化。
部署8K相机,并训练缺陷算法模型,使得产品的质检得到保证,并通过云数据平台对产品缺陷做多元化的分析,使得本溪工具的良品率提升了8%,为工厂带来的利润增加足足有6个点之多。
当新时代的火车滚滚开来,旧时代最优秀的老工人,该何去何从?在本溪工具,我们正真看到了答案:时代变迁与个体命运之间的关系,不只有对抗,更有融合甚至逆势而上。
过去工厂很多老师傅虽然生产经验比较丰富,但却连鼠标键盘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如今,他们中的大部分已经完美融入数字化的产线改造。发展了七十年的老工厂,通过将5G专网在不同设备的部署,实现了数据采集、汇总、整合、监控与应用。
5G带来的不仅是旧有生产模式的升级,更是一种全新的工厂制造范式的出现,在东北,本溪工具这样的故事其实并非孤例。
相比中部城市,由于重工业的定制化程度更高、生产效益偏低、缺乏转型资金、大国企偏多的生态结构等因素影响,东北的企业转型或许速度会慢一点,但同时东北企业有其得天独厚的优势。
东北的产业体系是大国企带着一堆小民企,这也是链式转型一个比较好的突破点,就是抓住产业链的龙头,通过有突出贡献的公司的数字化转型,带动下它的供应链上中小企业进行转型。